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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网王BG 芽見空】日吉if篇-猫,猫的刺和猫(3)



Purr 3 夜视瞳


    ——你有主意了么?

    ——什么?

    ——关于下次班级聚会的计划。

    我暂时没有回复,只是摩挲着手指,想象“已读”字样出现在那边手机屏幕上的画面。不近人情的灰色字体,同时承载着期待与不安的魔咒。

    同一时刻,恰好从刚才起便在闲聊中,出岛的新讯息传送过来。

    ——说起来,昨天碰到的那位,你的老同学。

    我退出与日吉的聊天界面,转而打开和她的对话。

    ——嗯?

    ——很帅哦,虽然好像已经有约会对象了。

    ——唔。以前从没觉得,但一段时间没见的话,乍一看意外地确实很惹眼哦。

    ——可惜。

    像是为此分支话题匆匆作结,她以简短的字句回应,随后便又重新开始围绕学校里学生协会的保险费问题向我大倒苦水,长段文字不断从屏幕左侧翻飞显示出来。

    ——或许,我和他以后还是尽量减少联系会比较好。

    在聊天输入框中写下这些文字,我迟疑了几秒,又将手指停在退格键上,看着印刷字由慢至快地被抹除。

    就算发出去大概也只会收到意料中的附和罢了——实际上,对于我的事,出岛她似乎并不多感兴趣。

    或许是气氛被已读未回侵蚀的缘故,日吉那边也并未产生新的发言。我中断想象,在和他聊天的文本框内潦草地输入文字。

    ——像上回那样,大家聚在一起吃一顿饭就好了吧。

    大抵,话题即将在这里划下句号。我向右滑动屏幕离开聊天窗,与此同时,一条新消息提示却出现在他的名字后面,随即,那名字下方又显示出新消息的文本——是令人有些意外的回应。

    ——我选了几个方案。有空的话,出来当面敲定一下吧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从我的学校到他的学校,中间辗转三条电车线路,大约需要半小时车程。我就住在学校旁边,对于他的住处,我则一无所知。为了节省时间,我们约好在离两边都不太远、可以换乘的电车中转站碰头。

    今天是周末,我起得太迟,因匆忙的化妆而没能吃午饭。总算在约定时间即将超过前勉强赶到,交通枢纽拥挤的人潮中,他笔直站立的身影称得上显眼。今天不知为何没有背着熟悉的单肩包,他一只手握着细长的帆布包带子,冲有些狼狈的我点头打了招呼。

    应我的请求,我们在一家精致的早午餐咖啡厅落脚。实际上,现在早已不是早午餐的时间了——甚至,离下午三点的打烊时间只剩了不到一小时。我在可购餐品所剩无几的菜单上点兵点将地随便选了一样,至此为止,路途的奔波感才总算告一段落。

    他把帆布包安置在身侧的椅子上,将从里面取出的几张纸在桌面上朝向我以扇形展开。

    “方案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骗人的吧……”

    对这种认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,我下意识地嘀咕了这样一句,最终却还是听话地凑近了彩色打印图文并茂的纸张。

    “真的吗——”粗略扫视一遍后,我指着其中一张纸抬起头,“动物园?”

    “上次去,我觉得还不错。作为游玩的地方的话。”

    他将手肘撑在桌面上,出口的话语倒是很平静。这平静太过纯粹,反而像是缺失了什么似的——然而,能够用来挑刺的地方似乎也找不到。

    模糊不清的部分实在太多,我歪了歪脑袋,暂时从眼前的信息洪流中抽出身来。

    “对了。说到上次……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真的是约会吧……?”

    不知驱动力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,总之,想要得到一个不那么模棱两可的回答,我忍不住问出了口。

    然而,他没有回答。动作和神情都一成未变,他只是稍微将视线移开不久,便又同样纯粹地移动回来,以平静直射的目光应对我奇怪的提问。

    已读未回。我有些哑然。

    “久等了——您的夏威夷风味套餐,还有您的美式咖啡。”

    正在这时,冷不丁有声音响起——我们点的食物抵达了。只好暂时放弃傻气的话题,我有些慌乱地把纸张收整齐放到身旁的椅子上,看着小巧的餐盘降落在我面前的区域。刚出炉的夹着菠萝片的汉堡,一小碗沙拉,还有一杯赠送的红茶。

    “……啊,抱歉,我很饿了。”

    我双手合十。

    “还有四十分钟就打烊了,我先开动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们是同一个社团的。”

    我怔了怔,停下正整理汉堡衬纸的手。

    “诶?”

    手肘依然撑在桌面上,他用手掌托住下巴,视线游离在不远处,眸子被细碎的长刘海略微遮盖,让人很难从中探测到什么值得推敲的信息。

    “常盘。我们都在学校的空手道部,她比我低一年级,算是后辈。”

    “常盘……?是说沙罗吗?”

    “或许她的名字会比较好记吧。”

    “不——不是这个问题……”

    我前倾上半身,像他一样将手肘撑在桌上,餐盘因我的动作而晃动了一下。他瞥了我一眼。

    “……酱,滴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咦?”

    我不由得慌乱,而手中的汉堡似乎也是如此。不知何时一侧开口大张,黑椒酱汁正沿着耷拉在外面的生菜和番茄不断滴落。我暂时不再理会他,被迫将注意全部集中在面前逐渐七零八落的食物上。

    衬纸已然一片狼藉,若不是他的提醒,或许下一秒遭殃的就是我的衣袖。我拆开湿纸巾,在餐盘边缘遭受侵袭的地方反复擦着。

    “空手道部……”

    将重复对方的话当成缓解尴尬的良药,我盲目地喃喃。只不过,新的问题与此同时化作嫩芽,重新突破了心底的土壤。

    “说起来,日吉好像也没有加入网球部……?”

    记忆中的他,最后一次与“网球”这个词紧密挂钩的时分,差不多是在高中二年级的全国大会上。之后,由于悬在头顶的大学入试压力,大家几乎都自然而然地将目光从社团活动上挪开——那是颇为灰暗的三年级生活。

    “你也是一样吧。社团和之前的爱好毫无关系。”

    不仅没有给出我意料中的答案,他反而甚至顺道抨击起我来。我不由得噎住了几秒。

    “……我只是觉得能参加些从没体验过的活动会比较有趣,又没有放弃之前的爱好。”

    尽量替自己的行为套上合理又美观的外衣,我抬起脸,他的视线却停留在我的手上。

    “大家也都一样。”他说,“真正还在社团里打网球的人,现在大概只有桦地和宍户桑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……”

    挟带着些许感慨,我垂下视线,将清理完桌面浸满残汁的纸巾团成团放在餐盘一角。

    “不过,这样的话,日吉为什么会在网球上坚持了这么长时间呢?”

    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“怎么说呢……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,我只是有点好奇。”

    我慢慢梳理着措辞,试图将那怀疑的神情从他脸上消除。

    “仔细想想,日吉从一开始就参加空手道部好像才更正常。毕竟也算是这方面的世家,之类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等等——是因为‘下克上’?”

    灵感迸发般地,突然记起那位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强调“下克上”名言的前辈,我半是恍然大悟地自己作答。

    “……行了。”

    不知为何,他显得有些不耐烦。或许是嫌弃那时的自己太过幼稚,又或许只是因我无谓的离题而恼火——总之,他只是用冷淡的语气扔下几个字,便不再开口。

    下意识地,我想要道歉。但若仔细考虑,却又不知道应该道歉的点究竟在何处,因而只能作罢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么,现在到什么阶段了?”

    故作镇静地略过刚才的话题,我捏着汉堡咬了一口。

    虽然能够肯定我确实问出了口,但他完全没有理会。装作没听见似的,他依然将视线黏在附近空气中的某一处,默不作声地细细啜饮着对我来说并非美味的黑咖啡。

    “是谁追的谁?这种程度的问题,不要紧吧?”

    在我试探地加了一句之后,他才好歹移回眼来看向这边。

    “有这么重要吗——这种事。”

    几乎是一瞬间,我便尴尬傍身。稍微跳出自己的视角思考一下,方才的我,大概就像是个抓着他打听这打听那的邻居阿姨,风度尽失,与这精巧雅致的咖啡厅毫不相称。

    “……抱歉。”

    纵然有千万句用来弥补的话从脑海疾驰而过,最终都还是抵不过这几个字的力量,被笼统地凝缩其中。我窘迫地抿了抿嘴。

    这些事本就与我无关——如果理解得没错的话,我甚至不应当与他单独坐在这张桌旁闲聊。实际上,或许还是快点处理完正事就结束比较好。

    “总之,还是从头开始吧。”我对他说,“先等我吃完——”

    在字与字的连接还未消散的时刻,并不宽阔的咖啡厅内,有什么声音响了起来。一齐地、机械的警报声和女声,播送着刺耳的字眼——

    “地震。地震。地震。……”

    瞬时间响起的警报声在各张桌旁蔓延开来。已不是初次听见这种声音了,我第一时间抬起眼,观察周围的人和环境。不过七八秒,预想中的摇晃便正式来临。

    不远处,收银柜台上摆放的饰物倒下了,紧随其后的便是墙边柜子里的几个小盆栽。我和日吉迅速钻到桌下躲避,在视野一隅,吊灯摇摆起来,且幅度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——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十多秒。

    突然,随着一声惊叫,室内空间响起更大的声音。大约是某种顶饰砸落的动静——一阵桌面和大物件撞击的震动感从不远处传来,还伴着金属、瓷器纷纷摔在地面的声响和桌椅的移动摩擦声,激烈程度几乎超过了我之前的所有经历。

    正在头脑一片空白之际,日吉的声音从耳畔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跑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记忆到这里成了一团云雾——我几乎不记得是如何从桌下钻出,手忙脚乱地跟着他冲出店门的了。待视听渐渐恢复清晰,我已经和许多同样从店内跑出来的人一起站在了街道上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地面也仍在不断摇晃。我因惊慌而站立不稳,身体几乎倾斜砸向墙根——就在下一刻,多亏一股力道,我的小臂因来自反方向的扯拽而暂时协助遏制住了身体的惯性。

    “——别摔倒。”

    是他的声音。然而,我无暇顾及其他,全心都集中在如何借助那股力量稳住脚跟这一点上。稍许,在好不容易恢复到安宁状态时,地面的摇晃终于也暂时告一段落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,看来这次不是小地震……”

    粗粗喘出两口气,我急切地望向街道上其他方向的建筑。幸好,光从外表看并无异常,也暂时没有哪座房子轰然垮塌。

    那股力量从小臂上消失了。同一时刻,我突然又想起什么来。

    “对了,我的东西还在里面——”

    意识到我和他的包都还在里面,并且午餐的钱也没有付,我拔腿想要回到咖啡厅里。然而,被再度擒住的小臂半强硬地止住了我的脚步。我回过头。

    “你疯了吗,”他说,“现在可能还没结束,地震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可是只花几秒的话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站在这。”

    他话音刚落,我的小臂便再度一阵轻松。紧接着,他的身影在视线里迅速动作起来——飞快地拉开前门,他重新进入了方才的咖啡厅内。

    不知是玻璃的功劳还是我的视觉因余悸而变得迟钝,总之,他的身形有些模糊。我暂时僵在原地,为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而努力地重新转动思维锈住的齿轮。

    没过多久,他便回到了这里——带着大概散落在座位和地面的、我们的所有物。

    “啊,谢谢你……日吉。”

    他把我的手机和包递给我,或许是齿轮仍在挣扎的缘故,我依然有些恍惚。但即便是恍惚间,也还是有另外一件事涌上心头。

    “等等——”

    “这回又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刚才的餐钱,我还没有付。”

    “我放了两千円在桌上。”

    堪称完美地堵回了我接下来的话。我无言以对。

    而现实就和此刻的他一样令人哑口无言。就在两分钟前,我还正举着刚将酱汁收拾清爽的汉堡,刚刚开始大快朵颐;仅仅顷刻间,事态便急转直下,把我今天出门的目标搅得支离破碎。

    “……那,”我思索片刻,“我们换个地方吗?”

    “不,算了。”

    仿佛被破坏了兴致般,他将帆布包背上右肩,又整理了一下牛仔外套的衣角,便侧过身去。

    就像我先前在心底总结的那样,他很是冷淡。不过现在看来,的确情有可原。不想继续深究,我浅浅地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好,那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——我要去道场那边看一下情况。”

    侧对着这边打断了我的言语,他没有转过脸来,声音却十分顺畅地经由还不太稳定的空气钻进了我的耳廓。

    “你要来么?”

    “……诶?”

    “不用乘公共交通,从这边走的话,大概十五分钟。”

    不知怎的——大概是思维的齿轮已然锈蚀无法活动,我怔愣着,无意识地应了声好。


    ……


    映入眼帘的日吉道场,和之前来过的几次所见并无不同。第一次来的时候,约莫是高中一年级时分——因为文化祭的班级模拟店主题涉及到武道,我们班上几个人在这里向他和他的父亲请教过好些问题。但除此之外,我来过的其他几次都只是为了找他要或是向他交还东西,实际上未曾入内,仅在门口站立片刻而已。

    正在回忆着这些的时候,他在前方引路的脚步停下了。原来,目的地并不是道场本馆,而是位于本馆后方的仓库——不知不觉间,我们已经绕到了整个道场的最后方。

    身旁和脚下落叶繁芜,颜色不一,一路走来,鞋底不断传来咯吱响声。想来是刚才地震的缘故,许多叶片不得不被迫提早脱离原本栖息的枝干。近处,日吉的背影挡住了我的大部分视野,直到他加速走向右前方,完整的图景才终于让人得以一睹。

    地上横陈着几个硕大的编织袋,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;周围几个铁制货架七歪八倒,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遭受的苦楚。陶器散落四处——碎裂的、残缺的,偶尔倒也能看见一两个十分幸运保持完整的,但在满地陶片的洪流中已经让人提不起兴趣,显得相当惨淡。

    也并没有说什么,日吉只走到货架旁蹲下来,伸手一片一片地捡着地上的陶片。我一时哑然,又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,只能试探着开口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,这些是?”

    “是我父亲买的。”他低着头,顺手扯过角落的一个空袋子,将捡起的陶片一一装进袋里,“只是暂时在这里摆一下,本来准备做一个小房间展示的。他很喜欢陶器。”

    “我来帮忙吧。”

    当下立即意识到应该协助,我走上前去蹲下,却找不到新的空袋子,便只能将捡到的陶片同样放进他手中的袋子里。

    “你父亲,今天不在吗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他的刘海低垂,熟悉的几乎盖过眼睛的长度。

    “这段时间他去冈山县交流授课,这边暂时由我照看。”

    “好厉害……”

    并非刻意奉承,实际上,这是我的真心话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漫画也看得越来越少,“武术”啦“道场”啦这些名词便也跟着逐渐远离了现实生活。而实际上是这座古流武术道场正统继承人之一的日吉,未来大概也会是个令人仰视的存在吧。

    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夸赞,他只是直视着面前的货架,缓缓停下动作。

    “……已经基本上都碎光了,这些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一时间,我不知该说些什么。或许这是应该给予安慰的时机——然而,只在这个瞬间,恍惚感再度鼓动,很快充盈心间。

    虽然说是“敲定一下方案”,但这种事,明明可以完全在线上进行。通过手机或电脑,只是几个文件的事——他根本用不着特意叫我出来。

    而且,就连现在为何身处这个道场,我也无法向自己给出合理的解释。方才地震刚刚结束的时分,他发出的邀请很是多余,这是任谁都能看出的事。

    我才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。

    ……他分明是有别的事要找我。

    “日吉。”

    我伸出手,用指甲划着地上的一块残损陶片。

    “你,今天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想问,我今天为什么要特地找你出来,是这样吧。”

    “啊,”我抬起头,惊讶于他的敏锐,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我本来,是有烦心的事。”

    他脖颈间的薄围巾不知何时已经松散,一端垂挂下来,浅浅地虚触着落灰的地面。

    “烦心的事……难道是说,和沙罗有关?”

    第一时间,我往最有可能的方向揣测。

    “是要我帮你琢磨女生的心思……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瞥了我一眼,没有立即答话,却仿佛蹙着眉头——由于那长长的刘海,或许是错觉也说不定。

    “……总之,现在已经不是想说这些的心情了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重新站起身去,将手中装着陶器碎片的袋子往地上重重一放,仓库内响起刺耳的哗啦声。

    “还有。”

    “诶……?”

    “你大概理解错了。”他单手解开围巾,“我们没有在交往——是那家伙在追我。”


T.B.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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